范哲从游明那里带早饭回医院给茉茉和那个师大小姐，结果两个人都不在病房，听照顾茉茉的护士说，茉茉到花园来散步。秋季的温差比较大，早晨的凉渗到骨子里，担心范茉着凉，范哲急忙赶下来：“一大早跑下来，小心感冒。”蹲下给范茉披上外套，扣好胸前一颗颗纽扣。

“范哲？”

“哥哥！”

字数相同，语调不同的两个词再次同时出现。

这不是范哲！这不是范哲！这不是范哲！师雨柔用一种“这不是肯德基”的语气默念催眠自己眼前这个有爱的人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暴走冰山。

眉眼间相似的两张脸，一张帅气俊朗，一张清纯可爱，她不得不感叹遗传基因的强悍，分开看，很难联想到他们的关系，但放在一起，摆明有血缘关系。

“你们怎么在一起？”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也可以在花园里碰见还聊得似乎挺热火。

“哥哥，姐姐答应拿莫言的签名给我。”范茉兴奋地将好消息分享给自己唯二的亲人范哲听。

也好！自己不用向师雨柔开口要签名的事情：“茉茉，赶紧上去吃早饭。”目送妹妹牵着护士的手，一蹦一跳离开的身影：“谢谢你。”

“啊？”师雨柔朝茉茉离去的方向挥手再见，一时没反应过来范哲的话：“哦，不谢。莫言最近没什么通告，闲得很，签名要多少有多少。”有通告，他也全部推掉，全程24小时紧盯欧阳，立志一个月里攻陷碉堡。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你妹妹很可爱。”师雨柔真心称赞范茉，中意范茉身上完完整整的单纯，没有受到社会乌七八糟的污染，看来，范哲这个哥哥将妹妹保护得很好：“你妹妹生什么病？”

“慢性肾衰竭。”此时的师雨柔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初升的太阳斜散光辉，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她的周身萦绕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令范哲想起教堂壁画描绘的初生的天使：“医生说再找不到肾源，茉茉有生命危险。”一直以来，范哲独自抗下所有的压力，不能发泄，没人倾诉：“茉茉才十岁，别的孩子可以去上学去交朋友，而茉茉只可以躺在病床上，还必须忍受透析带来的痛苦。”

师雨柔轻轻握了握范哲冰冷的手，随后又放开：“我明白你的感受。”光暗交错下，她再一次将范哲和雨菲重叠，相似的脆弱坚韧。

“你不会明白！”范哲苦笑：“你从小衣食无忧，又有欧阳这样的保护者，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拉范哲坐在自己轮椅旁边的铁艺长凳，师雨柔陷入回忆：“我也有个妹妹。”假装没看到范哲的一脸不信，继续说道：“我们是双胞胎，从出身的那一刻起，我们不曾分开过，吃住都在一起。”

“你不用为了安慰我编出一个故事。”范哲打断师雨柔：“所有人都知道纵横总裁只有一个孙女，那就是你师雨柔。”

“那是因为知道真相的人不敢在爷爷面前提及这件事。在我们三岁那年，爸爸妈妈本来打算带着我们两个一同回国，出发的前一天，我突然发烧住院，没办法和他们一起回国。”师雨柔停顿很久，范哲以为她不再继续的时候，又开口说道：“纵横生意上的对手为了报复爷爷，在爸妈的车子上动了手脚，结果车毁人亡。”在花旗的大宅，爷爷依旧保留爸妈和妹妹的房间，好几次她半夜睡不着醒过来，路过客厅的时候，爷爷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全家福：“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疼爱妹妹的感受。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吃坏肚子住院的是妹妹，那该有多好。”

“对不起。”师雨柔的表情悲伤而强笑，他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我们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事情，唯一能为逝去的亲人所做的就是让自己活得开心。”劝说师雨柔同时也在劝说自己向前看。

“不要让自己的亲人再为自己担心。”范哲第一次感觉，褪去华丽外表显赫家世的师雨柔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身上没有现在社会富二代的那些毛病。

“我推你回病房。”回病房的路上，师雨柔未说一句话，范哲不习惯安安静静的师雨柔，反而想念叽叽喳喳，装可爱的那个师雨柔：“我留言给欧阳你的病房号，估计他中午之前就会过来接你。”范哲公主抱将师雨柔抱回病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明显感觉到师雨柔环着他的双手一紧：“我现在要去茉茉那里。”

“范哲！”师雨柔见范哲转身离开：“莫言的签名，我过两天给你。”这两天的时间究竟多长，谁也不知道，总得等她有能力下地吧。

平躺在床上，师雨柔瞪着眼睛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在花园的时候，她脑子被门夹过当机，竟然和范哲说起自己的私事，文静内敛的样子，完全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欧阳进病房的时候，就看见师雨柔高举双手，唉声叹气，认真凝视着天花板。左左右油观察她片刻，确定师雨柔不是在思考什么人类进化宇宙形成如此深奥的社科类问题：“小柔？”伸出一只手掌，在师雨柔眼前死命地晃，毫不怀疑，被师雨柔一掌打飞：“晃什么晃？眼晕。”师雨柔没好气地瞪欧阳一眼。

欧阳吃痛地缩回手，后面的尾巴立即狗腿地捧过欧阳被拍红的手吹气：“你怎么又住院？”说到这个，欧阳直觉摇头，一个月两次医院，他家老头知道，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因为自己没照顾好师雨柔。脚长在她身上，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在师雨柔左右，况且，看看温柔地吃他豆腐的莫言，还有一个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腿摔得脱臼。”师雨柔耸耸肩，调成手机拍照模式，从被子缝隙里偷拍他们两个人的温馨画面。

欧阳一巴掌呼过去，迟疑了一下，改为轻弹一下师雨柔的鼻子：“小柔，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凭师雨柔的破坏力，只有别人被她玩得脱臼的份，哪可能她脱臼，这不是天方夜谭！莫言掰过欧阳的娃娃脸，指指师雨柔高吊的左腿，欧阳瞬间患失语症，过了许久：“哪个王八羔子！爷爷我去灭了他！”流氓地脱掉西装外套，撸起衬衫袖子，欧阳从乖乖牌富家公子化身地痞流氓。

“Alex，你确定要欧阳小哥吗？”不忍看欧阳小哥的丑态，师雨柔捂住脸无力地询问莫言。

莫言一把拉回正欲冲出去找人打架的欧阳，安在凳子上：“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要的就是他。”影帝不愧影帝，情话说起来那叫个流畅深情并茂，对象还是个流氓化的娃娃脸。

师雨柔无比佩服莫言强大的神经：“欧阳小哥，你先看看自己的样子再决定。”倾身去来床头的镜子借给欧阳照。

欧阳不照还好，一照火气直冒，黑眼圈严重不说，耳边还有明显的吻痕，整个形象纵欲过度肾亏的模样，发狠地踩身后人面兽心的典型代表。

“欧阳小哥脚下留情。”师雨柔适时地阻止欧阳的暴虐行径，教训教训莫言可以，国际天王巨星在欧阳小哥面前跟小弟似的，真不晓得究竟谁吃亏：“Alex，给我一套你未发行的写真。”

“小柔别堕落！这只东西披着禽兽外衣的人！”欧阳情绪激动，破口大骂数落莫言的种种不是。

师雨柔对欧阳极其同情，眼神质问莫言，你耍了什么手段整的欧阳小哥语无伦次逻辑混乱。披着禽兽外衣的人，这么经典的用语，都可以被欧阳阻止出来！不理会欧阳在旁胡乱叫嚣：“要签名版的。”

“小柔，你千万别迷恋这只禽兽！”

“签什么内容？”

“你这混蛋别那么靠近小柔！”

“To范茉，祝手术顺利，早日康复。”师雨柔歪头想了想。

“小柔，别无视我的话！”

“明天给你。”

“莫言，你这只没节操的动物！”

他们以欧阳的自说自话作为背景进行友好和平的谈话，十足缺乏美感：“闭嘴！你没资格说别人！”师雨柔和莫言同时回头冲欧阳吼道。一个常年混迹夜店，夜夜换对象，早上身边躺的永远是陌生人，欧阳好意思批评莫言每节操。在复杂混乱的娱乐圈，莫言洁身自好不滥交，比起欧阳好太多。

两个人的气势太强大，自己太理亏，欧阳跟打蔫的茄子似的，跑到病房角落画圈圈，凄凄惨惨可怜兮兮。

“Alex，你真不考虑换一个？”翻来覆去评头论足，师雨柔怎么看怎么认为莫言不应该吊死在欧阳这棵腐朽的烂树上。

莫言没说话，爱怜地看着一旁郁闷的欧阳，摇摇头：“认定就是认定。不想改也不愿改。”

“欧阳小哥的滥情出了名的。”师雨柔不理解莫言的品味，欧阳是长着一张纯善的娃娃脸，不代表他行为检点。

“Sherry，其实，他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专情。”莫言的辩解充分证明一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说错，你该换的是眼镜不是情人。”师雨柔的脸明确写着“你没救”三个字，见鬼似地看向莫言，不可思议人和人看人的差距可以如此之大。

趁欧阳和莫言出去办转院手续之际，师雨柔从被子里拿出手机，一张张错位暧昧的照片看得她脸红心跳，他们之间明显浮动粉色的爱心泡泡：“Hi,Alice。调出仁爱医院范茉的资料。无论通过哪个渠道，务必在半年里面找到合适的配对肾源。”合上手机，师雨柔沉静下来，羡慕范哲与范茉的手足之情，相互扶持相互保护，没有参杂利益没有包含算计，简简单单的亲情纽带。可惜，自己不可能像范哲那样无所顾忌地一直保护妹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