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赶到的时候，看见师雨柔坐在长椅上，时不时地踢踢躺在草地上的人，一脸地不爽：“怎么回事？”欧阳一副见鬼的表情。

“去海天公寓。”师雨柔不废话，直接把睡得香甜的范哲丢给欧阳料理。当她发现范哲靠着她睡着的时候，她发誓她真的想丢下不管！

这人看起来那么面熟，在哪里见过，欧阳搜索一下自己的记忆库，灵光一现，原来是早上那个被杨扬小弟挑衅的男孩子，瞧瞧已经坐在他副驾驶座上的师雨柔，再瞧瞧自己手上打架挂彩的范哲，欧阳顿觉当师雨柔的召唤兽没那么郁卒，欢快地单肩扛起范哲回到车上。

东翻翻西翻翻，东摸摸西摸摸，师雨柔吹了一声口哨：“车不赖嘛。谁的？”最新款的RangerRover,性能极佳，低调的奢华，在她看来，S市开这样的车有些可惜，道路状况太差，完全发挥不出它的完美性能。欧阳向来选车标准越骚包越好，师雨柔脑海里浮现出欧阳那辆粉红色的蓝宝坚尼，才符合欧阳的个性，这辆，她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不像欧阳平时开的车。

“偷来的。”欧阳把范哲横放在后座上，别看这小子削瘦，其实挺结实的，转了转酸麻的肩膀：“这车烂的要死，一点都不好。”泄愤地踹了车子几脚，知道还有一个人，自己两座位的Bugatti不能用，又不可以把人塞后备箱，一时找不到车子，才向莫言借车，欧阳又踢了几脚车子，心理稍稍平衡些。

“AlexMo的吧？”师雨柔趴在窗子边沿上，朝欧阳挤眉弄眼。欧阳停止摧残殃及池鱼的RangerRover，哀怨道：“小柔，别那么聪明。”

“OK.”他们那点破事，她还没兴趣搭理呢。

范哲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下柔软的沙发，他环顾四周，设计十分有层次感的叠加式挑高公寓，面积不大，但一看就知道他买不起的高级公寓，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奶白色暗纹的半透明纱帘随风柔柔飘动，调至昏黄的灯光柔和不刺眼，茶几上随意堆放着数本厚重的外文书，一整套高级家庭影院音响摆在电视墙那儿，没有电视，摆着一排排CD，欧美的，霓虹的，九州的，很杂很乱。

手按住额头，看见墙壁上的太阳铁艺挂钟指向十一点整，他的记忆停留在晕倒前看见师雨柔的那一刹那，所以他睡了将近七个小时，这里大概是师雨柔的住所，与她的风格相差太大了点吧。

“你醒来了？”师雨柔抱着浴袍浴巾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身粉色居家服衬得她皮肤更加晶莹透皙，发梢仍挂着水滴，有点湿，她刚洗好澡没多久，听见下面有动静，估摸着范哲该醒了，赶紧下来看看，如果他没醒，那她就把他揍醒！

如果没有欧阳小哥的帮忙，她要扛着睡死过去的范哲回来简直难如登天，没错！睡死过去！可恶的范哲并非打架体力透支晕过去，而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就那么睡了过去，早知道这样，自己就把他扔在路边，任由他自生自灭算了。

师雨柔没好气地把浴袍浴巾扔向范哲：“洗澡去！都是男式的，欧阳新买的。”看见范哲身下脏兮兮的布艺沙发，那是她花了三天时间精心绘制的，他这么轻易给毁了，说实话，她真的很想把他扔在地板上，可惜地板上面铺着从意大利进口的白底蓝纹高级羊毛地毯，就打消这个念头，清洗沙发好过清洗地毯。

范哲尴尬地站在那里：“没替换的衣服，你要我穿这个在你家晃来晃去？”他指指浴袍又指指自己身上破了的T恤。

师雨柔走进客厅旁边的一间卧室，拿出一套衣服和内裤：“欧阳新买的，没穿过。”幸好欧阳有时逃难寄宿在自己这里，他那个人又极其龟毛，绝不委屈自己，备了一套用来换洗的，以免发生紧急情况，他没衣服换洗。现在，她感谢欧阳小哥的龟毛，否则这大半夜的，自己到哪里去找换洗衣服给范哲。

带范哲走进下面的浴室简单讲解一下构造和使用方法，锁门出去后，师雨柔叉腰站在沙发前嘟起嘴——沙发套上沾了不少尘土碎草，不晓得洗不洗得掉，好烦哪，算了，先拆下来再说，明天等李嫂来了丢给她去处理。师雨柔今天第N次反思自己是不是好心爆棚，捡了个麻烦回家不算，还自动自发当起打扫小妹。

打开花洒，开到最大挡，热水急速冲刷皮肤，破皮红肿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疼，自己落魄不说，还被一个女孩子带回家照顾，范哲自嘲地想着，热水蒸腾出来的雾气弥漫在狭小的淋浴房里，范哲完美的身体线条若隐若现。

等到范哲洗好澡出来，沙发已经换上一个淡雅紫色沙发套，上面花绣着纯白色的马蹄莲，怒放着。师雨柔脸上架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双腿盘起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翻开的英文版硬皮宏观经济学，白天扎起来的马尾放了下来，随意披散在整个背上，垂至沙发铺开。

抬眼看见范哲，师雨柔伸出赤裸的玉足推了推放在茶几上的医药箱，刚才整理客厅的时候，顺带从置物柜里取出来，示意范哲自己上药。

范哲闷声不吭，拎到自己这边先给自己上药，他心里清楚打架的时候，严重的伤不多，用药酒推开就可以，脸上和胳膊上破损的地方涂了点双氧水就算了事：“你不怕吗？”上完药，范哲翘起二郎腿，双手大张挂在沙发边缘。

“什么？”扶了扶歪了的眼镜，师雨柔一脸迷茫，她有什么好怕的。想她当年，年仅十四岁，一个人独闯纽约暗街，把欧阳那厮挖出来揍到爹不认娘不识的，她真不晓得现在的她有什么该怕。

“半夜带个陌生男子回家，你就不担心害怕吗？”范哲倾身上前，双手撑在师雨柔身体两边，摘掉师雨柔碍眼的黑框眼镜，神经大条的师雨柔有一双明媚的双眼，不笑亦带着三分温暖的笑意，他不由怔住些。

“你是我同学，不是陌生人。”师雨柔歪着头，认认真真地回答范哲。现在的范哲浑身上下散发像罂粟般的危险气息，就像那晚飙车时候的情景。

范哲无力感油然而生，看样子师雨柔很难真的抓不到他的重点，如果不是故意为之的话，他不相信一个从小处于漩涡的人依旧可以具有阳光明媚的笑容，不受丝毫污染，简单单纯的个性。

他们几乎鼻尖相碰，他清楚地看见她长密的睫毛在夜风中颤动，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师雨柔独有的幽香，他回忆起那夜师雨柔紧贴在他背上肆意地笑着，那夜他的心烦意乱。

师雨柔狡猾一笑：“你说的危险是不是指这个？”她突然双手环抱住范哲的脖子，慢慢地贴近范哲俊秀的脸庞，微凉的唇与范哲的嘴唇轻柔地触碰接合，范哲本能地向后仰头想要避开，师雨柔舌尖轻扫过范哲的薄唇，范哲全身不禁颤抖一下。

就在师雨柔点到为止，打算放开范哲的一瞬间，她的呼吸刹那被范哲夺取，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炽热的唇紧紧压迫师雨柔，辗转摸索寻找出口，师雨柔没料到范哲反客为主，一急，有些怔住，等回过神来，暗中使力挣脱，一时竟挣脱不了。范哲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师雨柔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人更加贴近。范哲口中淡淡的烟味，师雨柔微微皱眉，范哲的吻温柔而极具占有欲。师雨柔再次将手环绕上他的脖子，蜻蜓点水的触碰发展到激情的碰撞，始料未及，好在她一向享乐派，谁怕谁。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分开的时候，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轻微的喘息声。

不想吻的吻，本能的吻，没有考虑过爱与不爱，在那一刻，感官的刺激本能地取代了理性的思虑。

“哐当！”

欧阳一开门就见到师雨柔和范哲在沙发那边吻得忘情，一时受刺激过度，执着钥匙的右手没抓住塑料袋，买回来的外卖一半掉在地上洒了。

谁来告诉他怎么回事！假使他晚到一刻，他直面的将是更加刺激的画面吧？欧阳投去探究的眼神，看见范哲坐在餐桌前，自在地吃着幸免于难的外卖，那是他辛苦买回来给自己的奖赏，欧阳把手里的拖把当做范哲，往死里蹂躏。

我拧，我拧，我拧拧拧！

师雨柔回国读书后，他命苦的指数成幂次方直线上升，保姆司机跟班随传随到，莫言特地回来和大哥的娱乐公司签约，任价钱条件怎么苛刻，一笑了之，照签不误，笑歪欧阴的大嘴，然后很爽快地把自己打包送给莫言尽情被他压榨欺负。把打翻的外卖收拾干净，地也拖干净，欧阳直起腰，发觉范哲身上穿的衣服，他眼熟得要命：“他......他身上的衣服是我的？！”

师雨柔揉揉自己饱受荼毒的耳朵，自己快被欧阳的质问给震聋，欧阳一惊一乍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掉，一有什么事情就在她耳边叫唤：“疑问句改成肯定句，就是标准答案。”她悠悠闲闲，舀起一勺清粥，吹凉后，送进嘴里，细细嚼着。

“我晚上穿什么！”他，欧家二少爷，半夜给她师雨柔当免费清洁工，虽说自己打翻东西造成的，但好歹自动自发处理掉，结果受到这样的待遇！欧阳处于暴走的边缘，自己的衣服，师雨柔眼睛眨都不眨，就被她送人情。

“我不介意你裸奔。”喝完剩下的粥，师雨柔抬起头，向欧阳摆了一个她摆贯的纯真可爱的笑容。莫言一回来，欧阳很容易处于暴走边缘，一点就爆，比较平时的欧阳，她发觉自己更喜欢逗弄随时炸毛暴走的欧阳。

她师雨柔不介意，我欧阳介意！天知道师雨柔肚子里有什么鬼主意，说不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自己的照片卖给别人什么的，诸如此类事情，他百分之百肯定师雨柔做得出来：“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明白自己借宿不了，欧阳认命地拿了车钥匙，凌厉地扫了范哲一眼，顺带收拾两袋垃圾离开。

给欧阳提那样子的建议，不需要和莫言串通，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样子的计划根本不会成功，只会推波助澜，制造他们见面的机会。

师雨柔没有挽留欧阳，假意的也不需要，她无法容忍欧阳把她这里当做避难所，一有事，立刻缩过来当鸵鸟。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她看来，欧阳遇到的并非什么了不起的问题，欧阳需要做的只是理清自己的思绪，首先，得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欧阳不肯自己主动面对，那么，她逼欧阳去面对，总比欧阳对问题视而不见来的好。

“我也该走了。今天谢谢你的帮忙。”当没有任何事发生，绝口不提刚才的那个吻，范哲起身四处寻找自己的脏衣服。直到刚才欧阳甩门离开，他看明白过来，师雨柔好心带他来这里，借他换洗的衣服，不过找个借口赶走欧阳。

“你的衣服破了，不能穿，我已经扔掉了。”师雨柔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欧阳带走的垃圾袋其中一个装了你的衣服。”

“明天我把洗干净的衣服还给你。”

“已经超过十二点，这里没公交车和地铁。”师雨柔成功点着范哲的火气，一把将师雨柔按在墙上，邪魅地笑了笑：“你想怎样？像刚才那样么？”两根手指捏起师雨柔的下巴。

微凉的双手覆上范哲漂亮的双眸，师雨柔的声音轻缓，让人无意识地放松下来：“现在，你需要休息，好好地睡一觉，忘记烦心的事情。”她冲动地收留范哲，不想就这么让他离开，外面太冷太黑，不适合现在的范哲，放学后打架的范哲触动她的心弦，脆弱的刚强，一折就断，像极照片上见到的雨菲。

不期而来的头痛唤醒睡梦中的师雨柔，艰涩地睁开眼，天蒙蒙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等到六点半，起床下楼走到客房，敲门见久久没有人回应，便推门而入，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也不凌乱，枕头摆放在床的一头，完全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范哲已经不见了影子，如果不是挂在椅背上用过的浴袍和浴巾，她会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她自己的一个梦。

无奈地摇摇头，李嫂正在厨房准备早饭。

“李嫂，你过来时有没有看到人？”师雨柔开冰箱倒一杯牛奶，直接就口喝起来。

“快放下。”李嫂连忙抢过师雨柔的牛奶杯，将她赶出厨房：“你胃才刚好，别喝冰牛奶，热热再喝。”

李嫂端着煎好的鸡蛋和烤好的吐司出来：“来时，我没见到欧阳少爷。”

“不是欧阳。”师雨柔端起热好的牛奶，吹吹表面的奶衣，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其他男生？小柔，你背着欧阳劈腿？”李嫂的一句话呛得师雨柔猛咳嗽：“年轻人对待感情要认真，何况老爷十分看好你和欧阳少爷。”小柔的年龄和欧阳少爷相差没多少，又几乎从小一块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家人知根知底，凑成一对的话，老爷不用为小柔发愁，欧阳绝对不会欺负小柔的。

师雨柔咬了口涂满巧克力酱的全麦吐司，顺了顺气，免得被这个从小照顾自己的李嫂给吓得呛死：“李嫂你想多了。我同学昨天没地方住，我看他挺可怜的就借住他一晚。”师雨柔不禁感叹中文的强大，她和他没有区分，如果英文she or he的话，李嫂眼神亮闪闪地有得碎碎念。

整间公寓，一点都没有范哲存在过过夜的痕迹留下。要不是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一定的信心，她都要怀疑她把范哲带回来只是个幻觉，连带在沙发上情不自禁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