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橘清已经长大了不少，但还是一副小身板，却直挺挺地跪在莲生殿外，不停地磕头，面前已是一片血迹，门外的公公实在看不下去，终于担着掉脑袋的危险进去通传——所有人都知道，圣上诵经，打扰者，死！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般勇气，只是一切都太迟了。”白橘清还是云淡风轻的口吻。

她从全国最好的医者手里拿过的药也挽回不了父亲的生命。太医说，那是一种罕见的慢性寒毒，太久了，无法根治，只能拖延时间。

他居然中了毒，她终于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情是毒，思念是毒，流言蜚语是毒，鄙视谩骂是毒，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而他一生中唯一在乎的，一个无法相见，一个也和别人一样指责远离他。他到底有多包容，多伟大，才能继续爱着任性又刻薄的自己？

那晚，小女孩端着药在爹爹床前，那个男人连生病都还是那么美，她的容貌来自于他，这是曾经自己十分厌恶却改变不了的事实，可现在她只剩下害怕。

喝完药，他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那晚他们说了很多话，比十年来说的都多。他说他很爱自己，娘也一样；他又说抱歉，让她不要恨他们。

最后，他安静的睡去，她趴在他床前，悄悄地流了一脸的泪。

她从来就不恨啊，如果恨，也是因为爱，明明讨厌他有点自以为是的付出，可现在她好想他像以前一样黏着自己。

半夜里，她被一阵冷风惊醒，起身关窗后去为他掖被角，却碰到冰凉僵硬的身体，橘清失了一会儿神，然后掀开被子缩进被窝里紧紧搂着已经离开的人。

你怎么这么冷呢，我给你捂被窝，你快点暖起来吧。

不论再怎么讨厌，每次被雷惊醒时，她还是会挤进这个男人的怀里，虽然很多时候他不请自来，她嘴里还会不情不愿地嘟哝两句，但还是飞快地靠近他。

你不是说抱歉吗，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醒过来，用余生来好好爱我啊，爹爹……

第二天早晨，进来准备给主子换洗的下人看见床上已经泛青的尸体吓得摔了面盆，白橘清转醒坐起身，以为郡主也跟着爹爹死去的丫鬟亲眼见她成功诈尸，一时间承受不住晕了个彻底。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她想他肯定也不想弄得太隆重，好像是多么值得纪念的事似的，反正想记住的永远不会忘，能将他忘记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而是拿着从小父亲逼着自己练的瑶琴，谈了一天的梧桐雨，曾经他责备自己怎么都练不好的曲子现在在她指尖婉转悠扬，却不知他能否再听见。

女帝悄无声息来到的，连跪拜礼都让她省了，帝王眼中似乎还有朦胧的雾气，她抚着孩子的头问道：“橘清小小年纪何以能懂如此厚重的情感。”

“因为我有爱的人。”

白芷怔愣了很久，云落能够体会女帝所想，这个孩子早熟且聪慧，可她不应该承受太多，只是身在天家，有些事没有办法避免的，就只能去承担。庆幸的是，她还能完整地拥有自己的感情且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