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有灵犀
初婴到广凌宫的时候,刚好看到之遇穿着中衣只披了件单薄的紫色外袍,赤足坐在门前的石桌上,单脚撑着地。手里拿着几页宣纸和一支狼毫,看得很仔细。眉间轻轻的皱着,像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透过几支开得正盛的桃花,初婴觉得桃花下的之遇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但比上次见他已经好了许多。
她放轻脚步靠过去,想从背后吓他一跳。
可还没来得及靠近,之遇就转过了头。看到是她的时候表情有微微的诧异,初婴隐隐觉得他好像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有种释然的表情。
“小白,好久不见了。”之遇这么说的时候,嘴角分明带着一点点的调笑。
初婴详装生气。“都说了不准这么叫了!”
她出生的时候是一只白凤,小时候之遇都喜欢叫她小白。
本来初婴觉得这个名字也挺可爱的,又有别于其他人唤的“阮阮”。
每次之遇叫起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点点的宠溺,很是好听。她不让别人这么叫,小白就变成了之遇对她的专属称呼。
但是有一日初婴经过南天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小白。”
她条件反射欣喜的回头,以为撞到了遇哥哥。结果身后是一名小仙娥追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后面跑,一叠声的叫小白。
每叫一声,初婴头上的黑线就多一条。
等小仙娥抓到那只狗向她行礼时,她问道:“这九重天上,除了哮天犬。什么时候还多了这只小东西?它叫什么名字?”
小仙娥回道:“回小凤主,西王母最近突然来了兴致,想养一只灵宠。又嫌雪豹,白虎之流太过凶残。干脆就养了只最普通的小狗。这狗浑身毛色雪白,除了这个也没别的特点。西王母就给它取名叫‘小白’了。”
“没有一点新意,有样学样..”初婴瘪着嘴,小声嘀咕。
“您说什么?”小仙娥看到初婴嘴唇一直在动,却一句也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走吧。看好这小东西!”初婴愤愤离开了南天门。
若是别的小神仙,初婴肯定逼着人家给狗改名字了。
可是这西王母和自家娘亲还有远方亲戚关系,算起来自己要叫声姑***。哪里得罪的起,只有忍气吞声走了。
回到安宁之后,她正儿八经的通知了之遇,以后再也不准叫她小白了。
虽然之遇不清楚这其中的所以然,但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从那以后,倒真没再这么叫过。
后来花又离套出她的话,知道是因为这个名字和狗重名了,才再也不准别人这么叫。又拿这典故笑了她好久。
有时候,花又离会故意说:“小白~小白白~~嘬嘬嘬~过来,看这边。对了,真乖。”初婴听到,被气急了就会一把火喷过去。
凤凰之火可焚林千顷,但这弱小的小白凤每次喷出来的火连花又离尾巴上的一根毛都烧不着。
不仅毫无威胁性,还更显得生气时的模样娇俏可爱。为此花又离总爱惹她生气。
偶尔挖到几个地瓜,花又离还故意推推初婴的胳膊:“小白,我肚子饿了。喷个火来给我烤烤地瓜。”
气的初婴真是眼睛里都可以冒出火来,反唇相讥道:“您好歹也是个东歌十三陛下,至于这么点出息吃地瓜么?”?
花又离耸耸肩,颇不以为然:“你去东歌走一圈,随便在街上抓一个卖菜的小贩说不定都是皇子皇孙。父皇他子孙根太繁茂,我就不去沾这个光了。还是快帮我把地瓜烤熟,谢谢。”
每次的斗嘴几乎都以初婴语噎,败下阵来为收尾。
而一般延长赛都是之遇帮初婴堵住花又离的嘴,而扳回一城。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亲近和喜欢啊~都是有个源头的。
时隔两千多年,初婴又听到之遇这么叫她。并不如当年那样的生气,反而还觉得很是亲切熟悉。
“遇哥哥,我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唔..我也说不上来。好像,多了点人气儿。”说完初婴自己呵呵的傻笑起来。
之遇在她心中一直是以谪仙一般的形象存在,不像其他神仙那般世俗,身上不沾一点人气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了他背后的那些故事,今日又看他赤着足出户难得这么率性的一面。
初婴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加真实了一点,不再像隔着一片水濛濛的雾气看他了。
“你坐在这看什么呢?”初婴指了指石桌上那一沓宣纸,肩头上的阿墨一呲溜就滑过去,衔起一页纸立起来给初婴看。
之遇看到这么献殷勤的阿墨笑道:“阿墨倒是不讲客气,没什么。前阵子休息了一段时间,南镜积了很多公文还没有看。看今日天气不错,就拿出来在外面批一下。”
初婴撅撅嘴:“那群人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你都伤成那样了。多给你休息一段时间不成?”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桌旁,拿起未及批注的公文审了起来,看到不对的地方,拿起朱笔就勾。她靠着石桌坐下,一派很自然的模样。
按理说,这都是南镜一国的机密要闻,怎么也轮不到初婴一个外族人来看。但是之遇从不防她,只要她想看,他都很坦然的交给她。
但初婴大多数时候是懒得看的,今日要不是看在遇哥哥身子还没好利索的份上,想为他分担一点。她才费事用脑子呢!
从另一方面来说,初婴虽然功夫修为不到家,但对一些国家大事,时政重点却很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她的看法往往有很独特的视角,给人不少启发。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吃的饭都用来长脑子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遇放心让她来批朱文。毕竟国家大事都是开不得玩笑。
之遇坐到她身旁。随她一同继续看起了公文。两人笔下的字迹都如出一辙。这当然是初婴刻意苦练的成果。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趴在一边看之遇写字。虽然什么也看不懂,那时只单纯的觉得,阿爹的字真好看啊!
便下狠心去学,一笔一划都是按着他的范本来临。
这许多年过来了,竟也和他的字相差无几。
估摸那时的初婴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两人坐在一起如此默契的批朱文。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没有人问起那日之遇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问这几个月初婴为什么都没有来。
一切好像都不需要开口多说,阳光静好洒在两人之间,阿墨懒洋洋的趴在石桌上。一片安逸景象。
初婴一直都不知道之遇最后到底有没有知道她已经知晓了他所有的秘密,也没有再追问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她只想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不管走去哪,不管有多难。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